刘仕清话音刚落,马车便稳稳停在了刘府门前,众人下车,在刘仕清的带领下,一同进入了刘府外厅。
路临舟大喇喇地往那金丝楠木的椅子上一坐,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盅啜了一口道:“刘大公子,现在可以说了吧?”
“刘某先前在京中口无遮拦,得罪了权贵,刘某猜测,永夜的人多半是他们雇来杀人灭口的。”
“当真如此?”萧珩音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向刘仕清,带着审视与探究。刘仕清却未躲闪,双目定定迎着那道目光,没有半分游离,重重点了点头。
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滞了,一旁的路临舟和池溪连大气都不敢喘,半晌,萧珩音才移开视线,暂且信了他的话。
“今日是刘某对不住,让三位卷进了这场风波。”刘仕清对在座三人深深鞠了一躬,接着又对长文吩咐道,“现已夜深,诸位不如先暂住府上,长文,你速去收拾三间客房出来,明日若是父亲问起,就说是我的客人。”
长文领命,转身快步离去,不过片刻便折返回来,带着三人穿过郁郁葱葱的花园,引至各自的房间。
躺在床上,萧珩音如何都无法合眼。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沿,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疑云。刘仕清的那番话真真假假,总透着几分无法言喻的违和,事情绝对不像他讲的那样简单。
既然横竖无眠,萧珩音索性披衣起身,点亮屋内烛灯,从包袱里拿出那盏已经碎裂的琉璃宫灯。
萧珩音今日原是打着主意,要悄悄跟着路临舟和池溪,先摸清二人的落脚处,再来设计一场“偶遇”,顺势寻个由头与他们同行。没想到,刘仕清的出现倒是让她省去了不少功夫。
她的手轻轻覆上琉璃碎片,掌心散出点点金光,桌上的琉璃碎片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,竟微微颤动了起来。碎片边角相触的地方泛起微光,而后那道金光顺着碎片边缘缓缓漫过,金光所过,碎裂的痕迹便消失不见。不过片刻,一盏完好无损的描金琉璃宫灯便出现在桌子上,仿佛从未被摔碎过一般。
萧珩音再次伸手,冰凉的指尖落在琉璃宫灯,指腹刚触碰到灯壁,脑海中便再次闪过一张张模糊的画面。
不同上次,她能清晰地感知到,这段回忆里带着浓浓的悲伤,依旧是一场花灯会,流光溢彩的灯火下人影攒动,但画面中的自己却并无半分喜悦,只是一个人脚步虚浮,失魂落魄地朝着人流外走去。
上次画面中的男子,这次并未出现,难道记忆中自己的悲伤,是因他而起吗?萧珩音这样想着。
“笃笃笃——”
清脆的敲门打断了萧珩音的思绪,她收起琉璃灯,上前拉开门闩,见来者是长文,身后还站着一位中年男子。
“长文?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?”萧珩音问道。
“萧姑娘,”长文侧过身,抬手引向身旁向萧珩音介绍道,“这位便是我们家老爷,深夜叨扰,实在是有要事相商。”
中年男子顺势上前一步,抬手作揖道:“老夫刘修远,贸然来访,还望萧姑娘莫要见怪。”
“您客气了,更深露重,二位还是先进屋再说吧。”待到二人进屋后,萧珩音重新关上门,问道,“方才长文说您有事相求,不知是何事?”
“萧姑娘,据长文说,姑娘身手不俗,老夫这才冒昧来访,”刘修远顿了顿,目光恳切接着说道,“想必姑娘已经知道,有人意欲暗中伤我儿性命,老夫也是为此而来,求姑娘相助。”
“恐怕不止是刘公子一人的性命吧?”萧珩音抬眼,那双凤眸似是能洞穿旁人心思一般,直直盯着刘修远,“若单是要取刘公子一人性命,那人根本不必对长文动手,只需暗中跟着便是。
依我看,长文和刘公子不过是一个警示,背后之人真正想要的,应当是您的命。所以得罪权贵的人根本不是刘公子,而是您,您深夜前来,便是想让我救您一命吧。”
刘修远的心思被萧珩音一语道破,面上略带难堪,但更多的是对她的赞许与欣赏:“萧姑娘果真机智过人,姑娘猜得没错,正是如此。不过此事凶险万分,老夫不敢强求。但姑娘若能出手,助老夫渡过此劫,老夫定以重金酬谢,决不食言。”
萧珩音面露疑惑,问道:“敢问刘老爷到底得罪了何人,对方又为何非要取您性命?”
刘修远长叹了口气,声音沉缓下来:“实不相瞒,老夫现任当朝御史大夫,职司监察百官。近些时日,老夫查到大理寺卿等人结党营私、官官相护,这才引来杀身之祸。
尽管府内护卫有些武艺,但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。方才长文同老夫说萧姑娘今日在灯会时飞身去追那黑衣人,身手利落,又在酒席上果断伸手制住黑衣人,想必姑娘定然武艺高强,老夫这才前来请姑娘相助。”
“竟是如此吗……”未等萧珩音说完话,房门被人撞开,一道身影踉跄着跌倒进屋里,来人正是路临舟。
“不……不好意思啊,”路临舟慌忙从地上爬起,胡乱地拍了两下衣服上的尘土,尴尬地挠了挠头,“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讲话的,方才路过,见这边灯亮着,便想看看萧姑娘在做什么,没成想听到了这些。一时听入了迷没站稳,这才跌了进来。”
刘修远面露愠色,正要斥责,萧珩音见状适时开口:“正是这位少侠和他同行的姑娘救了长文,能在刺客手下救人,身手自然不差。我本就有意邀二位同行,现在看来,倒是省了我开口的功夫。”
“这么说……姑娘这是答应帮老夫这个忙了?”闻言,刘修远哪里还顾得上追究路临舟,怒气霎时烟消云散,只剩一脸激动,甚至连声音都微微发颤。
见萧珩音颔首应下,刘修远忙行了一礼:“那就劳烦二位了,老夫阖府上下的安危,就托付到二位手中了。夜色已沉,便不叨扰二位歇息了,告辞。”说罢,他便带着长文离开了房间。
空气凝滞了半晌,路临舟率先打破沉默:“你早些时候还说我是三脚猫功夫,怎么刚刚在刘大人面前,倒说要带上我和小溪?”
“难道你想死在刘府?”萧珩音瞥了他一眼,转身坐回桌案前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冷静,“你应当听见了,刘修远是当朝御史大夫,把他逼入险境的是大理寺卿。你若嘴上不严,把今日之事泄露给那边,刘修远恐怕活不了几天。为了活命,你说,刘修远会怎么做呢?”
“什……什么?”路临舟惊得一屁股跌坐在侧凳上,背后瞬间沁出冷汗,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,“这么说,如果不是你,我和小溪今晚就要交代在这了?”他咽了口唾沫,茫然看向萧珩音,“那你……为什么要救我们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