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无罪,那你要如何证明清白?”一道浑厚男声自身后响起。
李菟回头一看,一男子负手而立。
这便是方知春的父亲方成山吗,虽已过不惑之年,却依旧可见年轻时的英俊,还多添了几分稳重之色。上一世自己与方家主君并没有什么交际。
不过这么一看,他们两父子倒确实相像。
可是这个父亲却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丢在老家十几年不闻不问。如今她排除万难归家,父亲却像审问一个犯人一样审问她,简直毫无父爱可言。
柳扶风已盈盈起身告罪。方知月亲昵地偎在柳氏身旁。
“娘~”
那声呼唤像针一样扎进李菟心口。她没有娘护着,她只有自己。
她更没有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。
李菟从嬷嬷手里接过帕子,缓缓说道:“女儿听说江南有一种贡品绣线,市场上并不流通。”
她在众人的惊呼下,将手帕往烛火上一送,然而手帕并没有被烧黑,反而还有一股松脂味飘出来。
“女儿还听说这种丝线在日光的照耀下,会熠熠生辉。若是在夜光的照耀下,则会如月光般柔和。”
“父亲大可以去库房查档案,这样好的东西,有没有一丝半点落在我手上过。”
李菟盯着跳跃的火焰,目光却穿透烟雾,直直的看向方成山,
方成山脸色微沉。
“好哇!”方知月忽地抚掌轻笑,一派长姐风范,“哪来的刁奴,居然敢构陷主子?还不拖下去!”
她随即跪在了方成山的面前,说道:“父亲,三妹妹毕竟年纪还小,犯点小错是难免的。父亲就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,宽恕了她吧。”
李菟何尝不知,方知月看似是在帮她,其实是在坐实她私通外男的罪名!
李菟拧眉,丝毫不接受方知月假模假样的示好,质问道:“此事关乎我的清白,怎么会是小事?我无辜受辱,大姐却想将此事就此揭过,恕三妹不接受。”
李菟一字一句,说的很干脆:“我要一个公道,今日,此刻。”
她随即转向“认证,问道:”“你说我与张公子私会,是在哪座庙?“
小文眼神闪烁:“自然是城外的观音庙......“
“你胡说,碧潭乡下只有土地庙。”
“我……我记错了,对,对是土地庙。”
“每月初几?“
小文的眼神已经飘忽不定:“十、十五......“
“可是观音庙每月十五不接纳香客。”
“我……我记错了,是初一,初一在观音庙。”
李菟轻笑道:“你刚刚还说在土地庙?”
李菟提高音量继续呵斥:“你在撒谎。”
“我,我,我……”小文脑子都糊涂了,再也受不了这样的逼问,一慌张失措什么都说了出来:“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张公子……我……”
等小文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,着急忙慌捂住嘴,却已经晚了。
“够了!”方成山厉喝,茶盏重重摔在案上,“家丑不可外扬!此事到此为止!”
李菟迎上他回避的目光,据理力争道:“父亲,女儿归家即蒙此奇耻大辱。若府中上下皆可凭一张嘴、一方假帕污主子清白。”
她顿了顿,坚定的说道:“那女儿只好——报官!请青天大老爷,审个水落石出!”
众人还未反应过来,方成山率先出言否定。
“都是些莫须有的事,何必报官?下人嘴巴不干净随意攀咬主子,打发出去就是了。三丫头你刚归家不久,还是好好歇歇吧。”
李菟冷漠的注视着眼前的“亲人们”,既然这一大家子都将三丫头的这点亲情视如草芥,那她也不必心慈手软了。
书琴站在角落里,默默的看完了这一场闹剧。
相比于书墨的胆小怕事,不知所措,书琴就找了管人手的孔嬷嬷,若是这三小姐出了事,可千万不要牵连她,定要给她换一位新主子。
可是现在,这样一个美丽柔弱的小姐却在书琴心中越来越高大挺拔。她虽然面色苍白,说话却那么有道理;她虽然身形瘦小,做事却那么有劲;她虽然被所有人栽赃,却能力挽……什么来着?
这不重要,总之,
这就是她要找的主子!
等到方成山一走,周婉淑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。她抄起手边滚烫的茶盏,看也不看,猛地朝地上丢去!
“啪嚓——!”
碎瓷片裹着褐色的茶水四散飞溅。一个躲闪不及的小丫鬟被热茶烫了手背,疼得“嘶”了一声,又死死咬住唇不敢出声。
“下作的小娼妇!”周婉淑声音尖利,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柳扶风脸上。
“妹妹,”柳扶风微微蹙眉,声音却依旧温软,“何苦为个黄毛丫头气坏了身子?”
陈莹莹也哭诉着,顶着红肿的半边脸凑到柳扶风面前。“舅母,您瞧。三妹妹下手,也忒狠了些吧。”
“哎哟,我的心肝!”
周婉淑的心疼瞬间压过了怒火,扑上去捧着女儿的脸,手指颤抖着不敢碰,“天杀的野丫头!下手居然这般狠毒!”
她转向柳扶风,眼神里充满了急切,喊道:“嫂嫂!”
柳扶风的目光扫过陈莹莹刻意展示的伤痕,又掠过自己女儿方知月脸上那抹极力掩饰,却依旧透出的不耐烦,说道:“知月,快带你表妹去用那罐‘玉露生肌膏’,仔细别留下疤痕。”
等方知月不情不愿地领着抽抽噎噎的陈莹莹出去,她才转向急得团团转的周婉淑。
柳扶风说话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,眼神却锐利地捕捉着周婉淑脸上的每一丝变化,“纵她有几分姿色又如何?琴棋书画,管家理事……她懂哪一样?空有张利嘴,不过是市井泼妇的做派,哪家高门大户会要这样的媳妇?”
柳扶风轻笑道:“过几日,便是镇国公夫人的寿宴,我打算带她们三个都去。”
“都去?”
柳扶风看着她瞬间变换的脸色,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,温言道:“是珍珠还是鱼目,在贵人面前,立时便能见分晓。”
“是是是!嫂嫂高见!实在是高!”周婉淑喜不自胜,“嫂嫂放心!我回去定好好叮嘱莹儿,让她好生准备!”她喜滋滋地告退,脚步都轻快了许多。
门刚一关上,方知月就忍不住了,几步冲到柳扶风跟前,声音带着压抑的委屈和不满:“母亲!那陈莹莹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