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死腿,别走了!”
谢微宁屏住呼吸,拼命想止住被控制的四肢,无济于事,手有自己的想法,拉开木门,迈着轻扬的脚步摸黑下地窖。
穿过一段伸手不见五指,臭到窒息的长隧道,视线豁然开朗,脚步未停,谢微宁整个人僵住。
地窖的尽头竟是个房间,还是个婚房。
红纱帐,红绸系悬梁,四面窗户上都贴着大大的喜字,窗外却不是常见的庭院楼台,流水潺潺,而是敦实的土墙,无穷尽的鬼气从里面渗出蔓延至各处,在幽幽烛光的衬托下诡谲怪诞。
可就是如此怪诞的窗户,在这个荒唐的婚房里,竟是最寻常的存在。
往前,屏风后,红帐帘下骷髅新郎仰躺在床榻毫无生气,床边指甲抓痕遍布,干涸绣化的血丝掺杂其中,让人不寒而栗,曾有人,在这张床上受过非人的折磨。
床榻边,新娘子穿的红嫁衣脱落在地,却不见人影,房间寂静,没有一丝生气。
假扮新娘子柳迎儿的人,究竟是谁,现下身在何方,真正的柳迎儿又在哪?
还有卫澍。
进了后院就没了踪迹,从后院到这里仅有一条路,他能去哪?!
谢微宁的四肢仍被操控,走到床榻后侧,控制力突然消失,她没站稳,像失线木偶瘫坐在地上,呆愣看着眼前的场景。
这一刻,腐臭味混着潮湿的霉味化成泪水,湿透眼眶。
墙角堆积了十几具只穿里衣的尸骸,有的已经化成白骨,有的还在腐烂生蛆,未腐烂完全的那具女尸,依稀可看出脸颊稚嫩,年岁尚小,不足二十。
其他尸骸尚且如此。
十几具年轻女子的尸骸,近两年,沈老爷共娶了十几名娇美妾室,自打进了沈府,未回过娘家,也无人见过她们。
妾室地位低微,活动范围只能有后院一小寸天地,一辈子困于高墙深宅,没人往其他方面想,更没想到,她们都死了……
十五六岁,正值芳华正茂之年,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。
谢微宁浑身绵软,精神气像被抽干了一般,好半响才缓回神。
累累白骨中,有两具“尸体”面朝下,裸露的肌肤白皙透亮,不是死人的青紫色,瞧着还有生气,兴许有救活的可能。
她扑奔过去摇晃两人,企图将她们唤醒,没有反应,拨开其中一人遮在脸上的头发,露出的竟是拳儿的脸。
!!!
谢微宁喉咙发紧,血液从脚尖直冲天灵盖,麻痹感席卷全身。
从清晨在府衙与拳儿分别到现在,不足半日,短短几个时辰,拳儿怎会被换衣裳,关在这地窖里。
其他尸骸均为沈老爷的妾,拳儿与她们并无瓜葛,为何要给她换上同她们一样的衣裳?
“嘭嘭嘭——”
地面上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,紧接着,长刀搏斗抵御发出的刺耳声伴随阵阵灵波袭来。
她和卫澍进陈府前,派了暗卫先行潜入,想来是被发现了。
顾不上想拳儿出现在地窖的缘由,谢微宁更加用力摇晃她,空出的另一边手探另一女子的鼻息,气息微弱。
只是昏迷,能救!
“醒醒,快醒醒。”
谢微宁同时按两人的人中,能同时控制她和卫澍,对方就算不是恶妖,修为也只高不低,不好对付。
更何况,对方在暗,她在明,还没灵术傍身,凭她一人之力没法将两个昏迷的人拉回十几米之上的地面。
只能先将她们喊醒,最主要把拳儿喊醒,她是高阶妖,只要妖力运用得当,不会走火入魔,能与之一搏,增添逃生机会。
“咯咯咯……”
背后蔓延的鬼气飘出女鬼诡异的笑声,鬼气化成无数张鬼脸四窜,重重撞在她手上,阻止她喊醒她们。
鬼气没有实体,怨念之深足以害人,撞到手,淤痕形如尸斑遍布谢微宁纤细的手腕,疼入骨髓,直冒冷汗。
“拳儿,快醒醒,快醒醒。”
谢微宁没放弃,忍着疼,继续喊。
拳儿是眼下,能活着离开地窖唯一的希望!
“呵呵,死到临头了,还有闲工夫担心别人,真是情意之深,让人感叹呢。”
鬼气幻化的鬼脸们改变方向,横冲直撞撞谢微宁的身子,将她撞倒在地,紧紧压着。
实力悬殊,正面交锋只能吃亏。
谢微宁咬紧牙关,改变策略,用脚踢拳儿,嘴上骂骂咧咧转移恶妖的注意力。
“谁在装神弄鬼,给姑奶奶我出来,躲在暗处算什么能耐,胆小鬼,见不得光的晦气东西。”
“死丫头,我撕烂你的嘴!”
阴沉的诡笑变得恼怒,全屋鬼气顷刻间涌向床榻边,将地上的红嫁衣团团围住,下一刹,一幕惊悚目光出现在谢微宁眼前,让她堂皇结舌,终身难忘。
只见鬼气渗进红嫁衣,将整件衣裳撑起来,四肢头颅凭空从空荡的衣袖领子口长出,浑浊的鬼气变成模糊影子,化成一名饱经风霜的女子。
双眸幽怨,紧瞪着谢微宁。
移动速度之快,眨眼从床榻旁来到谢微宁面前,用劲掐谢微宁的脖子。
是拜堂的新娘子,也是昨日在姻缘树下就见到的姑娘。
昨日见她,气质纯粹,今日浑身被浊气怨念缠身,恐怖狰狞,与那夜假冒拳儿的女鬼如出一辙。
恶妖本体找到了!
是一件红嫁衣?!
嫁衣成精比骷髅成精听来还要匪夷所思。
饶是谢微宁自认博览古怪典籍,饱经世故见闻,一时也难接受这个结果。
脚下,拳儿有了细微动静,有醒来的迹象。
还得继续转移注意力,拖时间。
谢微宁呼吸急促微弱,被掐得脸色青紫,双腿借挣扎之力继续踢拳儿,嘴上继续跟恶妖周旋。
“那夜假冒拳儿的人是你!”
“不愧是丞相之女,聪慧过人,我很满意。”
女子突然松开手,没有支撑力,谢微宁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,浑身骨头麻木酸疼,加之妖气侵体,趴在地上连起来的劲都没有,沦为砧板上的肉,任人宰割。
见此,女子志快意惬,露出森森笑容,手似锋利的匕首滑过些谢微宁的脸,“侥幸让你夫君逃了,不过没关系,还有你,等解决好你,我再去寻他。”